碧翰烽/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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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红楼梦第五十三回，可以看到乌进孝给贾家的一份贡单：

“大鹿三十只，獐子五十只，狍子五十只，暹猪二十个，汤猪二十个，龙猪二十个，野猪二十个，家腊猪二十个，野羊二十个，青羊二十个，家汤羊二十个，家风羊二十个，鲟鳇鱼二个，各色杂鱼二百斤，活鸡、鸭、鹅各二百只，风鸡、鸭、鹅二百只，野鸡、兔子各二百对，熊掌二十对，鹿筋二十斤，海参五十斤，鹿舌五十条，牛舌五十条，蛏干二十斤，榛、松、桃、杏穰各二口袋，大对虾五十对，干虾二百斤，银霜炭上等选用一千斤、中等二千斤，柴灰三万斤，御田胭脂米二石，碧糯五十斛，白糯五十斛，粉粳五十斛，杂色梁谷各五十斛，下用常米一千石，各色干菜一车，外卖梁谷、牲口各项之银共折银二千五百两。外门下孝敬哥儿姐儿顽意：活鹿两对，活白兔四对，黑兔四对，活锦鸡两对，西洋鸭两对。”

这样一份单子，曹雪芹详细的列举了出来。是不是单调，是不是啰嗦，是不是冗长？当然不是，这里面意味深长，揭示出了很多内涵。

再来看看体制内某些材料，又有何种观感：

一是连篇累牍地大谈思想认识、重要意义，从国际，到国内，到省内，到市内，到县内，一级一级地谈形势、谈要求，大有高屋建瓴之势。

二是照抄照搬地大谈工作重点、工作任务，从上到下，一贯到底，省一样、市一样、县一样、乡也一样，只是不知道真要干什么，如何操作，如何转化。

三是层层传导地大谈压实责任、追责问责，只有压力，少有动力，不讲人财物保障，只讲出了问题就要督导问责。

几千字，甚至上万字，不知道有多少废字？按照有人所说，当把很多体制内材料放在一起时，只要换个主题，大体都能套得上，不用再做多少文章。

有时候在想，如果能够把某些体制内材料转化为红楼梦的单子，又会有怎样的效果？

比如一篇关于安全生产工作的讲话，如果能够以单子的形式列举出各个地方的安全生产隐患，一次又一次的列举点名，一个个讲出来，而不只是讲思想认识、工作重点、工作措施，会怎么样？

同理，凡各种具体工作，是不是也能以此单子为参照，就事说事，就问题点问题，就措施列措施。

说实话，这种做法并不难，有的会议讲话或材料，也有这样的风格。比如有些审计报告就有这样的特点，直面具体问题及地方单位。

难就难在这样的材料或报告，实在太少，也难以坚持。毕竟这是动真碰硬。而如果追得急了，也会弄成形式主义。比如有些材料要求有多少比例的问题，结果人家就拼凑出一堆废话、套话，看似问题很多，却是轻描淡写。

材料本身是无辜的，真正的问题在于材料背后的问题，所以有的材料就出现了越来越花哨、越来越长的问题。

原因何在？一是观点不响不算创新。创新是永恒的课题，问题在于各个地方、各个单位、各个领域、各个行业都在要求创新。可是，哪有那么多的创新？怎么办？造，造词、造观点、造材料，以致于出现许多花里胡哨的观点和名词。所谓新瓶装旧酒，就是如此。

实际上，什么是创新？创新就是抓落实，落实就有创新。

二是问题不多不算深刻。这在前面已经提到，就是非要写足多少的问题。没有问题，也得要创造出问题。即使有的不算问题，也要以“不足”“不够”“有待加强”“欠缺”等等词语来补足。

实际上，有些真正的问题又没有通过深入调研找出来，或者是知道了而不写出来，却是通过大量废话来填补。

有的材料往往出现这样的矛盾，第一部分讲做法时，是领导重视、措施有力、奖惩到位；接着讲问题时，又是领导不够重视、措施不够有力、奖惩不够到位；最后再讲下步打算时，又还是进一步强化领导、强化措施、强化奖惩。

好坏都是一样地说了，关键是把篇幅要拉长。

三是越是形式越求篇幅。本来大家都知道这是形式主义，可是越是形式主义，材料越是要求篇幅、要求字数、要求格式，少了任何一项就是不行。

为什么？有些工作的督查检查考核，就是要看那些形式主义的材料。越花哨越显重视，越长越显工作做得多、做得认真。

而现在一些地方和单位，热衷于搞形式主义，以致于材料越来越花哨、越来越长，这里面有自己想出来的，更多的是到处抄来的、拼凑来的。

之所以出现这样的问题或现象，就是有的地方和单位实事求是少了，形式主义多了；抓落实少了，搞弄虚作假多了；干事创业的少了，躺平的多了。

文风折射作风。改进文风，当从工作作风改起。